蔚蓝的天空中，一道亮眼的剑光划过。
柳澜站在御空而行的飞剑上，小腿一个劲儿地发抖，根本不敢将目光投向下面。
即使山河壮丽，景致迷人，此时的他也没有心思去欣赏。
以前看小说总是说御剑飞行，搞的他都有些习以为常，觉得这是很轻松的事情，和过山车一样，顶多就是有些刺激而已。
直到现在亲身体验了一把，他才知道过去抱着幼稚想法的自己有多么可笑。
迎面而来的烈风拍在脸上，如同利刃在切割血肉，以至于柳澜都担心会影响到皮肤状态。
但这还是次要的，重点是，他现在一点保险措施都没有！
如果脚下一滑从飞剑上跌落，就这个高度，连收尸的程序都省了，直接就能化作大地的养分。
想到这里，柳澜手臂更加用力，搂紧了秋婵的腰。
他一个凡人当然是没办法御剑飞行的，不过是闲聊时谈到这方面的话题，秋婵很有兴致地提出带他上天体验一下而已。
然后他就同意了。
然后他就后悔了。
“好，好了，已经可以了……秋姐姐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开口就被灌了一嘴风，柳澜连忙把头藏在秋婵背后。
秋婵笑了笑，掐了下手指，操纵着飞剑缓缓降落。
双脚踩在地面上，柳澜终于踏实了许多。
还是这坚实辽阔的大地母亲让人安心啊。
柳澜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回到盖亚女神怀抱的巨人安泰，安全感爆棚。
见他脸色苍白，秋婵轻伸玉手，又是一缕细微的灵气注入柳澜的身体，帮助他平缓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处于兴奋状态的精神。
“对于凡躯而言，这种事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啊……”
秋婵托着下巴若有所思。
“这样的话，就不能带着你御剑返回宗门了，不如我们找辆马车慢慢返回，柳妹妹你应该也没有什么急事吧？”
“急事倒是没有，但这样给秋姐姐添麻烦……”
柳澜尽心地扮演着为人着想的少女角色。
“安心，正巧我也想好好游览一番，来的时候太急，都没顾上欣赏沿途风光。”
秋婵笑着宽慰他，表示不用担心。
“秋姐姐来这里是为了？”
“前些天这里不是闹兽潮嘛，我来调查一下具体情况而已。”
面对柳澜的提问，秋婵语焉不详，将话题带过，而后颇感兴趣地打量了一下柳澜。
“说起来，柳妹妹近几日应该也在这片区域吧，没有受伤真是不幸中的万幸。”
“呃，可能……和这块玉佩有关？”
柳澜听出她话语中试探的意味，装作懵懂的样子，抚摸着腰间的明石玉佩。
这个戴法，还是他从黑衣少女那里学来的。
初次见面是，这块明石玉佩就是这样挂在少女的腰间，点缀着她的美丽。
回忆当时的场景，柳澜忽然想起《洛神赋》中的那句描绘——戴金翠之首饰，缀明珠以耀躯。
“原来如此，也有这种可能。”
秋婵点点头，不再探究下去。
简单的试探可以当做玩笑，再深入下去就可能影响到彼此的情谊。
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。
…………
两人在山林里走了一整天，傍晚时在一处矮崖下休息。
秋婵充分发挥了修士的能动性，几剑下去就在石壁上掏出一个洞穴，宽敞到即使两人在里面跑跳的也不会显得拥挤。
柳澜看到这一幕想的却是——等两人走出山林的时候，这里究竟会多出多少无主之洞。
夜幕降临后，柳澜躺在竹席上翻来覆去，难以入眠，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盘膝而坐、闭目修炼的秋婵，心中满是好奇与羡慕。
即使不是修行中人，他也能感受到有一股淡淡的“气”在秋婵周围盘旋，只是看不见，摸不到，只能靠着冥冥中的第六感来认识到其存在。
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露骨，打扰到了修炼，秋婵忽然睁开眼睛，散去了萦绕在周围的灵气。
“柳妹妹，你想修行吗？”
她没问“你在看什么”，而是直接点出了柳澜心中的念头。
柳澜立刻从竹席上爬起来，带着期待与些许不安，小心翼翼地点头。
“我，我想修炼，想和秋姐姐一样厉害！”
他没有掩饰，十分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拯救云扬任重道远，如果能尽快踏出第一步，自然是再好不过。
秋婵露出温和的笑容，冲他招招手：“过来这边。”
柳澜小步轻挪来到秋蝉身边，扭扭捏捏，羞涩不已，好像即将接受师姐潜规则的小师妹。
实际上他只是害怕伪装暴露被秋婵拿来练剑。
“坐。”
秋婵又拍了拍身边。
她身下是一张金丝软毯，看起来比黑衣少女留给柳澜的竹席要高级一些。
但柳澜岂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小白脸，老婆的竹席在他心中的地位才是最高的！
然后他就乖乖地坐在了秋蝉身边。
嗯，我只是为了找出金丝软毯的不足之处才舍身尝试，并没有背叛老婆搞外遇的意思。
柳澜在心中不断说服着自己。
咦，这金丝软毯摸起来清凉顺滑，竟有种水润般的触感。
“柳妹妹，你了解修行的境界划分吗？要追上姐姐我，可是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秋婵并不知晓柳澜疯狂的内心戏码，笑着询问道。
修行境界？终于要进入主题了吗！？
柳澜被秋婵的话拉回注意力，心中愈发期待起来。
“并不清楚，还请秋姐姐解惑。”
“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，再强的修为，也要有足够坚实优秀的基础来支撑，故而修行的第一境界，即为筑基期。”
秋婵解除盘膝的姿势，双腿舒展，伸了个懒腰，宛如青梅竹马的邻家少女般闲坐着，开始为柳澜讲解。
“筑基……”
听到了熟悉的名词，柳澜毫不意外，毕竟一万种修行体系里，起码九千九百种的初始境界都叫筑基，泛用性很高。
“不知筑基有何含义？如何才能筑基？”
这样想着，柳澜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。
“筑基，引天地之灵气，筑仙道之根基。
简单来说，就是要感悟到天地灵气的存在，并加以吸收，当吸收的灵气第一次填满体内的经脉时，即为筑基成功。”
“感受，灵气，吸收，填满……”
柳澜喃喃地重复着几个关键词，仔细体味其中的含义。
在秋婵诧异的目光中，他闭上眼睛，开始尝试感受天地灵气的存在。
“柳妹妹，感受天地灵气这一步，一般需要用到辅助丹药——筑基丹，在肉体凡胎的情况下，不依靠外力而去感知灵气只是白费功夫……”
片刻后，秋婵反应过来，笑着指出柳澜的错误之处。
说话的同时，还从手上的储物金环中取出一枚圆润的丹药，正是她口中的筑基丹。
然而柳澜对她的话语恍若未闻，沉静闭目，毫无反应，仿若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。
只有柳澜自己才最清楚自己的状况。
——他可以感受到灵气的存在！
原本他并未注意到这一点，只是刚刚秋婵修炼时引动了灵气，打破了周围灵气沉寂的状态，他才终于有所察觉。
要问原因，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。
可能和他异界来客的身份有关，也可能是小萝莉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，也可能是黑衣少女给他吃的那颗丹药有关，但这些终究是猜测，眼下还无法印证。
不过柳澜现在也没心情思考这个问题就是了。
他的目标是抓住灵气，一口气筑基！
追寻着那股缥缈虚幻的感觉，柳澜的精神高度集中，额头渐渐有汗渗出。
秋婵露出无奈的笑容，摇头不语。
虽然很钦佩这位柳妹妹的大胆尝试，但奇迹可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。
凡人想要踏上仙途，首先就必须要依靠筑基丹作为媒介，连通天地自身，如此，才能认知到那些游离世间，无处不在，却又无迹可寻的灵气。
千万年来，始终如此。
即使那些逍遥世外的真仙，最初也是这样走过来的。
这是修仙界常识一般的东西，就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，理所当然。
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打断柳澜无用的尝试时，忽然，周围的灵气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，如平静的湖面泛起皱纹。
秋婵霍然抬头，双目中的温情被震惊取代。
怎么、是……错觉吗？
她存着一丝侥幸之心想道，但很快，随着那股波动开始扩散，灵气化作涓涓细流，被引向柳澜，这点侥幸也如同落入溪流的烛火，彻底熄灭。
居然真的做到了！？
秋婵的美目瞪大，甚至怀疑柳澜是在演戏蒙骗自己。
难道她并非凡人，此前的一切只是为了接近自己而做出的伪装？
但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。
即使有玉佩遮掩，凡人和修士的差别也明显得如同腐草萤光与天空皓月，初出茅庐的新人也就罢了，身经百战的秋婵根本不可能会弄错。
师父教导她时，甚至还专门上过这方面的课，将修士伪装凡人的千百种手段全都给她演示了一遍，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。
综上，也就只有三种可能。
一，柳澜确实是凡人，但她此前吃过筑基丹，问题在于她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。
二，柳澜曾是修士，而是因某些原因境界跌落，成为凡人，现在不过是重修筑基而已。
至于第三，是秋婵最不敢想，也最期待的一种可能。
——柳澜确实以凡人之身，在不用筑基丹的情况下感应到了灵气！
那样的话，她就是一个活着的奇迹！
秋婵看向柳澜的目光变得复杂。
一方面，她很喜欢柳澜，希望能维系彼此间的情谊；另一方面，因为柳澜非同寻常的表现，她又不得不警惕对方别有用心的可能，例如……接近自己，利用自己进入昊阳宗，然后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想到这里，秋婵的手指微动，一缕月华被她捏在手中，如同最锋利的剑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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